文/林良锋

谁是英超最可恨的人？

或者，这个概念应该是复数。不是一个人，是一群人招黑。那就是躲在小黑屋里的视频助理裁判。浓缩到最后，必须是英格兰职业裁判的老大，莱利。莱利犯了众怒。球迷可能还想不起骂他，但不少俱乐部的高层恨透了这个秃子，说他是“进球死神，能杀多少杀多少”。他们找到英超新任老大马斯特斯，提出换马。“他真是厚脸皮，一个蹩脚的小学老师。英超的问题都在他身上。”

麦克-莱利

诺维奇、谢菲联和狼队遭视频技术戕害最深，谢菲联有五个进球因为“越位”被取消，居英超之首。球迷反响也最强烈。诺维奇球迷在场外兜售反视频的文化衫；另外两队的球迷直接开骂：“这哪里还是足球？！操他娘的视频裁判！”这话说得在理：咱们爱上足球，并不是因为她精确，恰是因为她是活生生的世态演绎。不只是这三家俱乐部喊冤，遥遥领先的利物浦也对英超裁判运用视频技术颇有微词。主教练克洛普呼吁：“还是恢复老的越位法则吧，至少能还足球一点本来面目。要不就把那条线划得稍微粗点，省得斤斤计较。如果越位存疑，那就利归攻方。”

克洛普道出了大部分球员、教练的心声：“不过是脚趾和脚跟越位而已，这种事也不经常发生。没哪个球员会为这个找裁判的晦气。”为什么英超可以炒莱利？职业裁判这个团体是个公司，由足球联盟和英超合资供养。惹恼了头号金主，留着莱利过年吗？关于视频技术的焦点之争，集中在体毛级越位和复检的时间上。业界对新科技修正“明显且严重的误判”比较满意。比如可能造成伤残的恶意犯规，基本都在视频技术协助下，得到应有的惩罚。

莱利顶着舆论压力，拒不让主裁判在场边回看视频，加重了外界“黑箱操作”的印象。引火烧身。越位与否，无论细微得多么“体毛”，都是事实。这一点上，视频技术成为众矢之的，何解？根源在于：足球是一项流畅和容错度双高，规则简单且老少咸宜的运动。由于规则简单，足球得以燎原之势在全球生根发展。英国最早输出的是板球，始终只有一小撮人玩，且是社会上流。无它，板球规则苛刻复杂，英语中有句老话：“这可不板球”，说的就是不公道。促进足球蔓延的两大属性，就是流畅和容错。

犯规，可视情节忽略，只要不影响全局；误判，只要不是存心，球迷都能体谅。如果攻方得分在即，裁判别出心裁，回追之前的犯规叫停进攻，一定被球迷问候全家。射门得分一词，还有“约炮”得逞的意思。现在借助技术，把射进去的球吹出来，大家当然不爽。因肉眼照顾不到，史上大小赛事的冤案，何其多哉，如何追讨公道？全球有三十四个主流联赛引入科技，别家都允许主裁判去看回放，偏你英超特立独行？足球毕竟是人类的运动，不该是高科技的试验场。视频技术在英超犯众怒，两大罪状：扼杀激情，打击品牌。

夺冠与否，保级降级，球迷跟着比赛的过山车，五味尽尝，这才是他们要的体验。视频技术一掺和，你不知道肉眼所见是否真实，喜怒哀乐，操纵在小黑屋手里，这比赛你还看吗？进球多，冷门多，比赛峰回路转，又是英超兜售版权的利器。被视频技术干预，英超跑出了榜首领先十四分的剧情，争冠早早没了悬念。无论是否蓄意，利物浦被视频技术“保送”到当前地步，是大部分球迷的感觉。即使利物浦球迷也不开心：“咱们那么强，用得着吗？”如果这是英超未来的走势——谁拿冠军由小黑屋说了算，这版权还咋卖？问题来了：视频技术这么犯众憎，还有前途不？放心，视频不仅会继续存在，还会有更多黑科技进入英超。

先说个例子。

足总杯第三轮。切尔西主场两球淘汰诺丁汉森林。争议出在上半时，主队一球领先。森林快反，球到前锋麦腾脚下。主队中卫托莫里拦截，麦腾倒地，主裁判班克斯直指十二码。现在进入视频时空。点球与否，须经小黑屋验明正身。但小黑屋回看十几秒回放，却告诉班克斯麦腾拿球时越位。点球取消，主队获判间接任意球。森林顿遭三重不公打击。首先：森林要是主场，没有视频干预。视频技术目前仅限于英超赛场。友情提醒：视频进入英超前，先拿足总杯和联赛杯当小白鼠。其次，即使班克斯肉眼察觉了越位，但没吹停，下一步应该是处罚当前更严重的犯规：也就是麦腾在禁区被犯。

最后，也是最令人头大的一点：越位（本身并非犯规）是在麦腾拿球瞬间，还是他作势拿球瞬间，还是麦腾已经拿球但托莫里还没飞铲之际？三件事几乎发生在肉眼可见的同一节点，视频的干预变得模棱两可。公道一点，仍应判森林越位，托莫里必须吃牌。大部分裁判会判点球，这仍是更严重的违规。只有英超引进视频技术，足球联盟没有；西、意、德、韩的次级联赛也享此待遇（意乙只有附加赛用），乌拉圭甲级联赛最后阶段才用。若在森林主场踢，很可能是他们扳平后爆冷胜出。这难道不是明摆着歧视没钱的联赛？人为制造的不平等？是不是不打顶级联赛，球员、球迷都生活在史前时代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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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回越位。现在视频技术每秒五十帧，回看多少帧，回追多少秒合适？视频技术能不能确认：森林球员触球是第几秒，是第几帧？既然把线划到体毛级，追究触球的瞬间是第几帧很难吗？相信这么较真，很多体毛级越位都会成为冤案吧。另一个例子又和切尔西有关。主场负于利物浦，切尔西一度扳平，但视频回追了一分钟，查到芒特体毛级越位。好吧，咱们较真到底，一直回追到利物浦的第一个进球前，是否有违规？这样还有完没完？

但黑科技不会离场，离场的是那些反对他们进场的实权派。普拉蒂尼和布拉特都因为反对黑科技永远出局了。当然，他们不会用这个藉口。上届世界杯，点球多达廿九个，破了纪录。这是因为视频技术入场，底线裁判也永久退出了舞台。八年前的欧洲杯，因为底线裁判，禁区内定位球头槌得分也破了赛事纪录。

提供门线技术的鹰眼公司，又在推出一项新科技。通过更复杂的系统，实时提醒边旗是否越位。科技公司的理由很简单：你们其实不反对体毛级越位，你们只是反对回放追究！那我们提供一个能实时提醒的方案，不就得了？鹰眼公司的这一新技术，目前正在试验阶段，小白鼠是英冠的布城，以及意甲斯帕尔的主场，结果暂不公布。上月的世俱杯也安装了额外的镜头。多少算额外？据说是十二个。记得温格当年说起视频技术，最坚持的理由就是越位：直截了当。一番实践下来，完全不是教授想象的那样。如果新的黑科技能做到像门线技术那样，皮球整体越过门线就立刻报警，你还真没理由拒绝。现在英超处理一次体毛级越位的时间基本在两分钟以上，很多约炮坚持不了那么久。

用十二个镜头成像（胳膊不在此列），将在监视器上形成一个体形，这个体形（可能是骷髅）将最终决定是否越位。黑科技还将把球员触球的时间精确到一点——亦即皮球改变运行方向的瞬间，并以图形的方式实时投射到球场大屏幕。国际足联和国际足球协会理事会（立法机构）都在收取最新动向。除了越位，罚点球时是否有球员抢跑，球员的跑动距离，速度，都是小菜一碟，教练和队医能实时获悉球员的体能状况。至于球员在越位时是否参与攻防，皮球在运行轨迹上是否蹭了球员的体毛，那就不是迫在眉睫的问题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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